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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周肆聞言, 刮了一下周子陽的鼻尖，“說，是不是你自己想在外面玩？”
周子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江周肆擡頭看了一眼孟榆的方向, 見她還沒有離開, 於是點頭說：“那行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
有假山，有水榭，對於孟榆來說很新奇，但是對於江周肆來說他已經看了無數遍, 已經提不起興趣了。
走了一段路孟榆就看出江周肆興趣不大，所以提出回去。
“時間不早了, 我們要不然先回去吧。”
江周肆可玩可不玩，於是把正在玩的周子陽叫回來。
“別玩了, 我們回去。”
回去之後, 周外婆正在找江周肆，祖孫兩敘了一會兒舊就要開始周家的晚宴。
江周肆的兩個舅舅一個在北城, 一個常年在國外, 也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聚聚。
兩個舅舅一個比周盈大四歲，一個比周盈小六歲, 倒是都很好相處，見到孟榆還掏了一個厚厚的紅包。
孟榆推辭不過就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吃完晚飯接近十一點，江周肆的小舅買了一車廂的煙花, 獻寶似的招呼他們過去看。
於是江周肆又領著周子陽和幾個小孩在院子裏放起了煙花。
放完一個加特林的周子陽眼珠子一轉，跑過來要拉孟榆的手。
“小孟姐姐，快來放煙花, 可好玩了。”
孟榆原本是想推脫，可是周子陽似乎怎麽也聽不進去她說的話, 一直拉著孟榆走到江周肆的面前。
然後周子陽揚起小臉，像是等待誇獎地說：“阿肆哥，我把小孟姐姐帶來了。”
孟榆下意識地以為是江周肆的授意，不由得覺得有些臉熱，和江周肆的視線錯開的一瞬，孟榆聽見他平靜地說：“知道了。”
江周肆往孟榆手裏塞了一個仙女棒，只是連三歲小孩都敢玩的東西，可偏偏江周肆雙眸含笑，一邊嘴角微微上揚。
“不怕吧？”
孟榆小時候也是調皮過的，哪裏會怕這個。於是堅定地搖搖頭，“不怕。”
“行，那就拿好了。”
江周肆用自己手裏的引燃了孟榆手裏的仙女棒，火光四射的瞬間少女露出明媚的笑容，竟比煙火都不遜色。
“你看？”孟榆得意洋洋地將煙花豎到了江周肆的面前，“怎麽樣？我不怕吧？”
江周肆看著她笑笑，沒說話，然後又被周子陽拉著去放更大的煙花。
寒風凍的孟榆的鼻子有些不舒服，於是手裏的仙女棒燃盡之後就坐到了涼亭裏面。
眼看著江周肆就要將大煙花點燃，周子陽連忙奔走相告。
“快來看煙花！快來看煙花！”
孟榆尋著聲音站起了身。
火星很快淹沒在紙皮箱下，剎那間一道煙花騰飛，在空中綻放出大片的燦爛的星火。
許是害怕，周子陽邁著兩條短腿噔噔噔地跑到孟榆的身邊坐下來。
“小孟姐姐，好不好玩？”
孟榆對著他笑笑，“好玩。”
江周肆一低頭就發現周子陽沒了，四處望了望就看見小屁孩正坐在孟榆的身邊笑的一臉諂媚。
他一走過去就聽見周子陽小大人似的說：“小孟姐姐，你以後能當我女朋友嗎？”
孟榆：“......”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江周肆，覺得自己腳趾正在蜷曲，非常的尷尬。
“周子陽！”
江周肆突然大聲地叫他的名字。
周子陽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還是被這個嚴肅的語氣嚇了一跳。
“怎麽了嘛？”
“別整天瞎說話。”
“我沒有瞎說啊，”周子陽認真地說道，“小孟姐姐陪我玩，我就喜歡能陪我玩的。”
周子陽還想和江周肆撒嬌，結果就沒勒令站好。
“我也陪你玩，那我能當你的女朋友嗎？”
“當然不，”周子陽撅著嘴，“你是男生，不能當女朋友。”
這下江周肆真的無話可說了。
“沒事，”孟榆走過去，“他就是不懂事瞎說的。”
江周肆拍了一下周子陽的後腦勺，轉身就往屋裏面走。
周子陽看看孟榆，又看了看江周肆遠去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話。
過年期間，拜訪周家的客人眾多，周盈和江周肆的兩個舅舅幾乎都在外面接客。
孟榆早上的時候下去陪周外婆說說話，下午的時候沒有事情要做就會在房間裏看看書，和杜其可她們聊聊天。
寒假的時候，杜其可飛去了新加坡，待了一個星期才回來。還沒返程的時候就發消息和孟榆說給她帶了禮物，還拍了照片給她看。
孟榆又和她說起自己來到周家的事情。
【杜其可：江周肆的外祖家實力雄厚，是蘇州富豪榜前幾名吧，你去的時候有沒有感受出來？】
於是孟榆又給杜其可描述了周家的宅子是怎樣的華麗壯觀，她逛了好幾天都沒有逛完。
周家人和善好相處，但是孟榆沒怎麽聽過江家那邊的情況，而且周盈也很少說起。
·
過完年之後，周盈隨口問起孟榆的學習情況的時候，後者想了想回覆說自己打算參加藝考的事情。
周盈身邊有不少朋友家的孩子都是參加藝考的，但是她沒想到孟榆竟然也有這個想法。
於是孟榆和她解釋了一番自己的打算，說自己想當主持人。
周盈想了想，以周家的關系，在電視臺裏插個主持人不是什麽特別難的事情，而且孟榆自身的條件也很不錯，可以說這完全也是一條出路。
於是她點點頭，說道：“如果你有這個打算的話，現在也就可以著手準備起來了。小孟，這件事你有和阿肆說過嗎？”
孟榆搖搖頭，她很少和江周肆聊這些話題。江周肆目標明確，並且成績優異，而她即使成績上升了不少，但是想要考進名牌大學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況且，她的戶口還在老家，那邊的競爭壓力更大。
“行，如果到時候真的確定好了，藝考培訓班那邊我也認識人，到時候再做打算。”
孟榆點點頭，如果不走藝考這條路或許用不著麻煩周盈，但是要參加藝考憑借她自己完全摸不到門道。
雖然覺得有些麻煩到了周盈，但是孟榆還是厚著臉皮得到了一個承諾。
寒假開學之後，江周肆罕見地生起病來。
那天早上司機叫孟榆到學校門口給江周肆拿外套時孟榆才知道這件事。
當時她站在學校門口，懷裏抱著充滿著馨香味道的外套才想起來江周肆早上好些的確不太好的臉色。
她不禁為自己的粗心感到愧疚，要不然就能提醒江周肆多穿一點了。
司機臨走前還和孟榆說，讓她告訴江周肆，如果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就請假回家，身體總比學習更重要。
孟榆點點頭，然後連忙抱著江周肆的衣服往教學樓跑去。
孟榆很少會到江周肆的教室找他，一來理科班男生不少，每次見到有什麽女生過來找江周肆就會起哄。
孟榆臉皮實在是很薄，被起哄過一次就不敢過去了。
二來，孟榆不想變成那些暗戀者中的一個，雖然她知道自己和她們並沒有什麽不同。但是自尊心驅使她還是要保持冷靜，有什麽事情等到高考結束之後再說也不遲。
理科班的教室在四樓，孟榆一鼓作氣跑上去的時候已經氣喘籲籲。
她在窗戶邊看到坐在靠墻的江周肆垂著頭，露出不是那麽健康的臉色。她敲了敲窗戶，然後用手指了指懷裏的外套。
江周肆起身走到外面，站在了孟榆的前面。
“你怎麽來了？”
孟榆關切地看著江周肆的臉色，見他眼底竟然都有了紅血絲。
“這不是給你送衣服來了嘛，病的難不難受？”
江周肆接過衣服，平淡地說：“還好。”
“那行，要是實在堅持不住了就回去，反正學習也不急著這一會兒。”孟榆囑托道。
她既為自己能給江周肆送衣服感到慶幸，又為江周肆的生病感到心疼。
“知道了，我自己心裏有數，你回去吧，馬上就要上課了。”
孟榆點點頭，然後就往樓下跑。
·
暑假之後，孟榆就開始了藝考的培訓。
周盈給她找的都是十分有經驗的老師，封閉式的訓練讓孟榆對學校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一無所知。
有一天舞蹈課下課的時候，孟榆收到杜其可發來的一張照片，裏面是江周肆坐在教室的背影。
因為夕陽西下的光影正好灑在男生的頭頂上，像是周圍的時間都靜止下來。
孟榆長按照片保存了下來，想了想又覺得哭笑不得，杜其可為了她都加入了偷拍行列。
集訓的日子過的痛苦又很快，等到孟榆再回學校的時候已經來到了高三的上學期。
這個時候，班上提前出國的，保送的，已經剩下不多的人還留在班上認真聽課。
孟榆背著書包從後門進教室的時候正好看到杜其可正在照鏡子，一閃而過時杜其可也從鏡子裏面看到了孟榆。
等到孟榆走到座位上時，才發現自己的桌子上已經被試卷堆成了山——這都是她不在學校的時候杜其可幫她收著的。
她一坐下就聽見杜其可悄悄地靠近說：“我都幫你看著呢，江周肆最近都沒怎麽來學校，好像也是在忙保送的事情。”
孟榆在江家的時候也有所耳聞，不過這些事情對於江周肆來說似乎都不是什麽特別難的事情。
就在孟榆以為江周肆即將保送，不會再來學校的時候。某天一大早她起床的時候正好看見江周肆穿著校服也從他的臥室走出來。
這是孟榆從集訓中心回來後沒多久的時候，她一見到江周肆剛想說話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囁嚅了半天才冒出來一句：“你也去上學？”
江周肆看著她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什麽白癡。
原本早起的困意被孟榆的提問掃的一幹二凈。
“你能去上學，我就上不得？”
“......不是，”孟榆急忙想要換一個話題，“Charles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江周肆擡腳往樓下走，“能吃能喝能睡，像豬一樣。”
已經快要成金豬的Charlles聽到樓上的動靜就早早地等在樓下，一看見孟榆和江周肆冒出了一個身形就止不住地對著他們兩狂吠。
“Charles，no！”
Charles立馬坐下開始諂媚地吐舌頭。
這次回來之後周盈就讓孟榆不要再自己坐地鐵去學校，高三的學習任務重，還是由司機接送更方便。
吃早飯的時候孟榆默默地想，既然這樣的話，那麽等會兒江周肆是不是也要跟著她一起坐車上學。
事實果然不出孟榆所料，她跟在江周肆的屁股後面坐上了江家的車。
一上車江周肆就閉目養神，孟榆偷偷地看了他好幾眼也沒有說話。
一直到了學校門口，兩個人一左一右地下車，孟榆依舊跟在江周肆的身後不超過一米的距離。
“你不打算保送了？”
孟榆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嗯，準備自己考。”
行，學霸的世界是她理解不了的。
“那你準備往哪裏考？”
“北城吧。”
對於孟榆來說，她想要去的最好的專業最好的學校也在北城，聽見江周肆這麽說不免有些高興。
“你藝考準備的怎麽樣？”
孟榆跟在後面準備一路無話回到教室的時候聽見走在前面的江周肆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
不像是朋友那樣關切的詢問，但是孟榆也已經知足。
“還可以。”
她覺得話不能說死，雖然連培訓老師都說她肯定沒問題。
江周肆這才認真地註意到孟榆，發現她這次回來之後瘦了不少。
“你回來之後還要繼續減肥嗎？”
對於藝考生來說，減肥就是最主要的一道難題。孟榆之前雖然不太胖，但是培訓老師還是建議她最好再瘦十斤。
“嗯，還要繼續減。”
江周肆看著她臉上已經瘦的沒有多少肉，原本想說的什麽話到了嘴邊也沒有說出口。
·
最後一個在國際一高的冬天孟榆遠赴北城去參加藝考。
當她再一次踏上了一個人的旅程時心情已經截然不同，去時還是初冬的滬市，來時已經布滿了霜雪。
跨年時，杜其可問她明年的心願是什麽。
孟榆當時在心裏想，她只有兩個心願，一個是金榜題名，另一個就是江周肆。
於是她趁機看著江周肆的背影，把想說的話溢到嘴邊又沒有說出去。
杜其可看出她的心思，蹲在路邊撐著下巴感嘆道：“暗戀真苦啊——”
她的尾音拖得很長，孟榆眼看著江周肆回過頭往她們這邊看連忙上去捂住杜其可的嘴。
不過江周肆離得遠，而且附近人多，對方根本不可能聽見孟榆兩個人在說什麽。
被放開之後杜其可和孟榆打鬧著：“他又聽不見，你捂我嘴做什麽？”
孟榆笑笑，拉著她要去買甜筒。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的反應是避開，大概暗戀本身就是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情。
放假之後，孟榆的學習依舊沒有松懈。
進入文科班之後，不用在面對李想給她帶來的巨大的數學的心理壓力，但是實際上她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數學對於她來說有多重要。
唯一讓孟榆值得慶幸的是高考不用考英語口語，要不然又得讓她頭痛欲裂。
就算是放學回來，孟榆依舊會刷題刷到接近淩晨，還有好幾次被甚至直接就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凍醒。
就連以往愛玩的李懷棟都收斂起來，在體育課上和孟榆他們閑聊說：“要不是我媽覺得我本科就直接出國她不放心，要不然我就出去了，哪還需要參加這個破考試！”
“你少來，”杜其可白了他一眼，“還不是因為放不下你的學姐，你不是答應人家要考上她的大學嘛。”
孟榆都快忘了杜其可給李懷棟做了很長時間的“軍師”，怪不得她對李懷棟的情況了如指掌。
李懷棟被拆穿了也沒怎麽樣，只是隨意地笑了兩下，一切盡在不言中。
孟榆沒想到那麽長時間李懷棟還對朱葉學姐情有獨鐘，不免又對他刮目相看起來。
“你就不怕朱葉學姐在大學裏談戀愛了？”杜其可問。
李懷棟皺了一下眉，然後無所謂地搖搖頭，“又不是結婚，怕什麽？”
這下杜其可真的無話可說了。
孟榆忍不住問：“朱葉學姐現在在哪裏上大學？”
“北城。”李懷棟脫口而出。
“那你也是想考去北城了？”
說起這個李懷棟就有些煩，家裏人不放心他獨自出國，又想著直接在滬市上大學一勞永逸，但是他自己心裏面有想法就不可能受家裏任人擺布。
李懷棟煩躁地撓撓頭：“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
·
剛進入初春，高考就進入倒計時。
因為學校的特殊性，不少準備參加高考的學生都回去進行一對一專門的補課。
一來二去，教室裏的學生更是沒剩下幾個。
周五放學的時候，杜其可略帶惋惜地看了孟榆一眼，托著下巴說：“小榆，下個星期我也不來了，我媽給我找了名師在家一對一，咱們只有高考那天再見了。”
孟榆收拾書包地動作一頓，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杜其可。正當她以為一切都要邁進新的開始時，有可能也是某些事情的結束。
只是當她發現有可能分離的情況出現時，她才能意識到這個問題。
桌面上夾在書本裏的鏡子，筆袋裏上課傳的小紙條，桌洞裏吃了一半的餅幹盒子，還有被揉成一團已經做完了的卷子。
歪七八扭並在一起的兩張課桌是孟榆和杜其可三年的同桌友誼。
孟榆覺得眼睛熱熱的，但是現在又不是矯情的時候，於是她說：“周末還是可以出去玩的，有空就找我。”
“好。”
孟榆背著書包站在走廊的欄桿前，背對著教室，正在對著天井出神。
“走了。”
江周肆做完衛生剛出來就看到孟榆纖瘦的背影，藝考之後不再註重節食的孟榆還是沒有胖回來。
孟榆聽見聲音就轉過身來，跟在江周肆的身後。
到了學校外面，兩個人又一左一右地上了車。
和平常家庭對於高考重視的程度想必，江家顯然從容不迫許多。
很久才回來一次的江傑民今天回了江家，結果孟榆和江周肆剛踏進別墅的時候就聽見樓上的兩個人傳來不小的爭執聲。
方姨聽見開門的聲音從廚房裏出來給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手指往樓上豎了豎，口型說的是：“等會兒再吃飯。”
孟榆一下子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她從小是單親家庭長大，沒怎麽經歷過父母吵架的事情，但是面對江傑民和周盈的爭執時她還是打從心裏覺得害怕。
她剛想去看江周肆的表情，就見對方只給她留下來一個背影，然後大步流星地往樓上走。
不過一會兒，江周肆的房門傳來不輕不重的關門聲，但是足夠和爭吵聲形成明顯的對比。
爭執的聲音戛然而止。
孟榆尷尬地沖著方姨笑笑，然後放輕腳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等到再下來的時候客廳裏江傑民正坐在桌子的主位上，周盈卻不見身影。
江周肆也沒有下來吃飯，倒是孟榆和江傑民兩個人大眼對小眼，沒有交流地把晚飯吃完了。
孟榆吃到一半的時候江傑民已經吃完，拿起自己的東西就出門了。
她想了想，上樓去敲了江周肆的房間。
過了好一會兒，等到江傑民轎車的發動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的時候，門才開了。
孟榆盯著江周肆的眼睛看，“你餓不餓？不下午吃飯嗎？”
江周肆的表情灰暗，劉海遮住上半張臉，沒什麽好語氣的說：“不餓。”
然後門就在孟榆面前被關上。
孟榆楞了好一會兒，在心裏嘆了口氣，然後默不作聲地又回去了。
·
如果讓孟榆回憶高考前兩個月的生活，她首要的反應是，如果當時杜其可還坐在她旁邊就好了，那樣她就不會上著上著課想轉頭說悄悄話時才想起旁邊已經沒了人，有想分享的零食時沒能在第一時間找到人。
第二件事就是，如果可以希望江傑民和周盈沒有在這段時間持續的冷戰，連帶著家裏面的氣氛也讓人覺得有些窒息。
最後一件事，當孟榆最後一天坐在教室的時候，那時班上只剩下不到十個人，就連畢業合照的人都沒湊齊。
彼時教室窗戶外大片的橘色的晚霞傾瀉頭頂，像是小時候夢裏才會出現的童話裏的草帽。
屬於整個高三校園的寧靜像是成年之前悄無聲息的風。
曾經以為漫長而又痛苦的高中生活還是在指縫間溜走了。
但是卻在孟榆的心裏留下一個觸不可及的剪影。
她最後在自己記錄自己整個高中生活的記錄本上寫下：
【總覺得長大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情，第一個勇敢就是希望能大聲地向自己喜歡的人說出喜歡。
江周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你總是吸引我的目光，而我，總是控制不住地在聽到你的名字時下意識地就去尋找。
暗戀其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因為大多數的喜悅和悲傷從來都只有自己知道。
希望下一次，我能把我的喜悅和悲傷也說給你聽。
你會回應我嗎？】
最後一個問號落下時，孟榆手中的筆長久地沒有從本子上擡起來。
三天的高考很快落下帷幕。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後孟榆和江周肆又坐著江家的車回到學校收拾東西。
兩個人在三樓準備分開時，江周肆看著孟榆手中兩個袋子問：“東西能裝得下嗎？”
“應該吧。”
“那等會我下來找你。”
東西收拾的很快，廢紙都放進了垃圾桶，但還是把兩個袋子裝到放不下任何的東西。
江周肆過來的時候，孟榆正拎著兩個袋子笨拙地往外走。
她看著對方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過來。
“我來吧。”
於是其中的一個袋子到了江周肆的手裏。
回到江家的時候方姨正在做蛋糕，一看孟榆回來了就直接把她叫到廚房。
“那我把東西先放在一樓的雜物間吧。”
孟榆點點頭，剛結束考試她是不可能再看那些書一眼的，放進雜物間也不用往樓上拎了。
做蛋糕的時候方姨問孟榆考得怎麽樣。
孟榆羞澀地笑笑，“還行吧。”
等到考試成績下來的時候也的確超過孟榆的心理預期，當初定下的目標最後還是張開了翅膀來到了她的面前。
更重要的是，她又能和江周肆在同一個地方了，雖然不在同一個學校，但是她已經很滿意了。
杜其可在歐洲度假，查到分數的時候也能在北城挑幾個學校去上，得知兩個人以後說不定又能在一個城市別提有多高興了。
“小榆，我想問你，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江周肆表白啊？這眼看著錄取通知書下來之後就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
孟榆坐在床邊，“我想想。”
曾經以為自己有勇氣，但是又總是覺得時機還是不夠成熟，孟榆猶豫再三，還是沒能找到機會。
錄取通知書是在一個月之後收到的，孟榆的學校和江周肆離得並不是很遠，這是讓她覺得很是慶幸的事情。
開學前半個月孟榆回家住了好些天，還把錄取通知書帶回去到孟父的墓前，告訴他如今自己取得了還算不錯的成績，也沒讓您失望。
隨後孟榆又匆匆忙忙回到滬市。
整個暑假，江周肆在家的時間也並不多，但是孟榆回來之後沒多久，江周肆也從美國回來了。
這次從美國回來，江周肆給李懷棟他們都帶了升學的禮物還有一份是給孫眠的。
孟榆呆呆地看著江周肆把禮物分門別類的拿出來，然後聽見他問：“你那有沒有禮物包裝袋？”
她隨手指了指雜物間的方向，“你去那裏看看。”
江周肆進入雜物間之後，孟榆就坐在客廳裏陪著Charles玩，越玩越覺得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又想不起來什麽事。
直到突然從雜物間裏傳來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孟榆猛地從地上站起來。
糟糕，這段時間忘記把記錄本拿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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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周肆聞言, 刮了一下周子陽的鼻尖，“說，是不是你自己想在外面玩？”
周子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江周肆擡頭看了一眼孟榆的方向, 見她還沒有離開, 於是點頭說：“那行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
有假山，有水榭，對於孟榆來說很新奇，但是對於江周肆來說他已經看了無數遍, 已經提不起興趣了。
走了一段路孟榆就看出江周肆興趣不大，所以提出回去。
“時間不早了, 我們要不然先回去吧。”
江周肆可玩可不玩，於是把正在玩的周子陽叫回來。
“別玩了, 我們回去。”
回去之後, 周外婆正在找江周肆，祖孫兩敘了一會兒舊就要開始周家的晚宴。
江周肆的兩個舅舅一個在北城, 一個常年在國外, 也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聚聚。
兩個舅舅一個比周盈大四歲，一個比周盈小六歲, 倒是都很好相處，見到孟榆還掏了一個厚厚的紅包。
孟榆推辭不過就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吃完晚飯接近十一點，江周肆的小舅買了一車廂的煙花, 獻寶似的招呼他們過去看。
於是江周肆又領著周子陽和幾個小孩在院子裏放起了煙花。
放完一個加特林的周子陽眼珠子一轉，跑過來要拉孟榆的手。
“小孟姐姐，快來放煙花, 可好玩了。”
孟榆原本是想推脫，可是周子陽似乎怎麽也聽不進去她說的話, 一直拉著孟榆走到江周肆的面前。
然後周子陽揚起小臉，像是等待誇獎地說：“阿肆哥，我把小孟姐姐帶來了。”
孟榆下意識地以為是江周肆的授意，不由得覺得有些臉熱，和江周肆的視線錯開的一瞬，孟榆聽見他平靜地說：“知道了。”
江周肆往孟榆手裏塞了一個仙女棒，只是連三歲小孩都敢玩的東西，可偏偏江周肆雙眸含笑，一邊嘴角微微上揚。
“不怕吧？”
孟榆小時候也是調皮過的，哪裏會怕這個。於是堅定地搖搖頭，“不怕。”
“行，那就拿好了。”
江周肆用自己手裏的引燃了孟榆手裏的仙女棒，火光四射的瞬間少女露出明媚的笑容，竟比煙火都不遜色。
“你看？”孟榆得意洋洋地將煙花豎到了江周肆的面前，“怎麽樣？我不怕吧？”
江周肆看著她笑笑，沒說話，然後又被周子陽拉著去放更大的煙花。
寒風凍的孟榆的鼻子有些不舒服，於是手裏的仙女棒燃盡之後就坐到了涼亭裏面。
眼看著江周肆就要將大煙花點燃，周子陽連忙奔走相告。
“快來看煙花！快來看煙花！”
孟榆尋著聲音站起了身。
火星很快淹沒在紙皮箱下，剎那間一道煙花騰飛，在空中綻放出大片的燦爛的星火。
許是害怕，周子陽邁著兩條短腿噔噔噔地跑到孟榆的身邊坐下來。
“小孟姐姐，好不好玩？”
孟榆對著他笑笑，“好玩。”
江周肆一低頭就發現周子陽沒了，四處望了望就看見小屁孩正坐在孟榆的身邊笑的一臉諂媚。
他一走過去就聽見周子陽小大人似的說：“小孟姐姐，你以後能當我女朋友嗎？”
孟榆：“......”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江周肆，覺得自己腳趾正在蜷曲，非常的尷尬。
“周子陽！”
江周肆突然大聲地叫他的名字。
周子陽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還是被這個嚴肅的語氣嚇了一跳。
“怎麽了嘛？”
“別整天瞎說話。”
“我沒有瞎說啊，”周子陽認真地說道，“小孟姐姐陪我玩，我就喜歡能陪我玩的。”
周子陽還想和江周肆撒嬌，結果就沒勒令站好。
“我也陪你玩，那我能當你的女朋友嗎？”
“當然不，”周子陽撅著嘴，“你是男生，不能當女朋友。”
這下江周肆真的無話可說了。
“沒事，”孟榆走過去，“他就是不懂事瞎說的。”
江周肆拍了一下周子陽的後腦勺，轉身就往屋裏面走。
周子陽看看孟榆，又看了看江周肆遠去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話。
過年期間，拜訪周家的客人眾多，周盈和江周肆的兩個舅舅幾乎都在外面接客。
孟榆早上的時候下去陪周外婆說說話，下午的時候沒有事情要做就會在房間裏看看書，和杜其可她們聊聊天。
寒假的時候，杜其可飛去了新加坡，待了一個星期才回來。還沒返程的時候就發消息和孟榆說給她帶了禮物，還拍了照片給她看。
孟榆又和她說起自己來到周家的事情。
【杜其可：江周肆的外祖家實力雄厚，是蘇州富豪榜前幾名吧，你去的時候有沒有感受出來？】
於是孟榆又給杜其可描述了周家的宅子是怎樣的華麗壯觀，她逛了好幾天都沒有逛完。
周家人和善好相處，但是孟榆沒怎麽聽過江家那邊的情況，而且周盈也很少說起。
·
過完年之後，周盈隨口問起孟榆的學習情況的時候，後者想了想回覆說自己打算參加藝考的事情。
周盈身邊有不少朋友家的孩子都是參加藝考的，但是她沒想到孟榆竟然也有這個想法。
於是孟榆和她解釋了一番自己的打算，說自己想當主持人。
周盈想了想，以周家的關系，在電視臺裏插個主持人不是什麽特別難的事情，而且孟榆自身的條件也很不錯，可以說這完全也是一條出路。
於是她點點頭，說道：“如果你有這個打算的話，現在也就可以著手準備起來了。小孟，這件事你有和阿肆說過嗎？”
孟榆搖搖頭，她很少和江周肆聊這些話題。江周肆目標明確，並且成績優異，而她即使成績上升了不少，但是想要考進名牌大學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況且，她的戶口還在老家，那邊的競爭壓力更大。
“行，如果到時候真的確定好了，藝考培訓班那邊我也認識人，到時候再做打算。”
孟榆點點頭，如果不走藝考這條路或許用不著麻煩周盈，但是要參加藝考憑借她自己完全摸不到門道。
雖然覺得有些麻煩到了周盈，但是孟榆還是厚著臉皮得到了一個承諾。
寒假開學之後，江周肆罕見地生起病來。
那天早上司機叫孟榆到學校門口給江周肆拿外套時孟榆才知道這件事。
當時她站在學校門口，懷裏抱著充滿著馨香味道的外套才想起來江周肆早上好些的確不太好的臉色。
她不禁為自己的粗心感到愧疚，要不然就能提醒江周肆多穿一點了。
司機臨走前還和孟榆說，讓她告訴江周肆，如果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就請假回家，身體總比學習更重要。
孟榆點點頭，然後連忙抱著江周肆的衣服往教學樓跑去。
孟榆很少會到江周肆的教室找他，一來理科班男生不少，每次見到有什麽女生過來找江周肆就會起哄。
孟榆臉皮實在是很薄，被起哄過一次就不敢過去了。
二來，孟榆不想變成那些暗戀者中的一個，雖然她知道自己和她們並沒有什麽不同。但是自尊心驅使她還是要保持冷靜，有什麽事情等到高考結束之後再說也不遲。
理科班的教室在四樓，孟榆一鼓作氣跑上去的時候已經氣喘籲籲。
她在窗戶邊看到坐在靠墻的江周肆垂著頭，露出不是那麽健康的臉色。她敲了敲窗戶，然後用手指了指懷裏的外套。
江周肆起身走到外面，站在了孟榆的前面。
“你怎麽來了？”
孟榆關切地看著江周肆的臉色，見他眼底竟然都有了紅血絲。
“這不是給你送衣服來了嘛，病的難不難受？”
江周肆接過衣服，平淡地說：“還好。”
“那行，要是實在堅持不住了就回去，反正學習也不急著這一會兒。”孟榆囑托道。
她既為自己能給江周肆送衣服感到慶幸，又為江周肆的生病感到心疼。
“知道了，我自己心裏有數，你回去吧，馬上就要上課了。”
孟榆點點頭，然後就往樓下跑。
·
暑假之後，孟榆就開始了藝考的培訓。
周盈給她找的都是十分有經驗的老師，封閉式的訓練讓孟榆對學校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一無所知。
有一天舞蹈課下課的時候，孟榆收到杜其可發來的一張照片，裏面是江周肆坐在教室的背影。
因為夕陽西下的光影正好灑在男生的頭頂上，像是周圍的時間都靜止下來。
孟榆長按照片保存了下來，想了想又覺得哭笑不得，杜其可為了她都加入了偷拍行列。
集訓的日子過的痛苦又很快，等到孟榆再回學校的時候已經來到了高三的上學期。
這個時候，班上提前出國的，保送的，已經剩下不多的人還留在班上認真聽課。
孟榆背著書包從後門進教室的時候正好看到杜其可正在照鏡子，一閃而過時杜其可也從鏡子裏面看到了孟榆。
等到孟榆走到座位上時，才發現自己的桌子上已經被試卷堆成了山——這都是她不在學校的時候杜其可幫她收著的。
她一坐下就聽見杜其可悄悄地靠近說：“我都幫你看著呢，江周肆最近都沒怎麽來學校，好像也是在忙保送的事情。”
孟榆在江家的時候也有所耳聞，不過這些事情對於江周肆來說似乎都不是什麽特別難的事情。
就在孟榆以為江周肆即將保送，不會再來學校的時候。某天一大早她起床的時候正好看見江周肆穿著校服也從他的臥室走出來。
這是孟榆從集訓中心回來後沒多久的時候，她一見到江周肆剛想說話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囁嚅了半天才冒出來一句：“你也去上學？”
江周肆看著她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什麽白癡。
原本早起的困意被孟榆的提問掃的一幹二凈。
“你能去上學，我就上不得？”
“......不是，”孟榆急忙想要換一個話題，“Charles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江周肆擡腳往樓下走，“能吃能喝能睡，像豬一樣。”
已經快要成金豬的Charlles聽到樓上的動靜就早早地等在樓下，一看見孟榆和江周肆冒出了一個身形就止不住地對著他們兩狂吠。
“Charles，no！”
Charles立馬坐下開始諂媚地吐舌頭。
這次回來之後周盈就讓孟榆不要再自己坐地鐵去學校，高三的學習任務重，還是由司機接送更方便。
吃早飯的時候孟榆默默地想，既然這樣的話，那麽等會兒江周肆是不是也要跟著她一起坐車上學。
事實果然不出孟榆所料，她跟在江周肆的屁股後面坐上了江家的車。
一上車江周肆就閉目養神，孟榆偷偷地看了他好幾眼也沒有說話。
一直到了學校門口，兩個人一左一右地下車，孟榆依舊跟在江周肆的身後不超過一米的距離。
“你不打算保送了？”
孟榆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嗯，準備自己考。”
行，學霸的世界是她理解不了的。
“那你準備往哪裏考？”
“北城吧。”
對於孟榆來說，她想要去的最好的專業最好的學校也在北城，聽見江周肆這麽說不免有些高興。
“你藝考準備的怎麽樣？”
孟榆跟在後面準備一路無話回到教室的時候聽見走在前面的江周肆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
不像是朋友那樣關切的詢問，但是孟榆也已經知足。
“還可以。”
她覺得話不能說死，雖然連培訓老師都說她肯定沒問題。
江周肆這才認真地註意到孟榆，發現她這次回來之後瘦了不少。
“你回來之後還要繼續減肥嗎？”
對於藝考生來說，減肥就是最主要的一道難題。孟榆之前雖然不太胖，但是培訓老師還是建議她最好再瘦十斤。
“嗯，還要繼續減。”
江周肆看著她臉上已經瘦的沒有多少肉，原本想說的什麽話到了嘴邊也沒有說出口。
·
最後一個在國際一高的冬天孟榆遠赴北城去參加藝考。
當她再一次踏上了一個人的旅程時心情已經截然不同，去時還是初冬的滬市，來時已經布滿了霜雪。
跨年時，杜其可問她明年的心願是什麽。
孟榆當時在心裏想，她只有兩個心願，一個是金榜題名，另一個就是江周肆。
於是她趁機看著江周肆的背影，把想說的話溢到嘴邊又沒有說出去。
杜其可看出她的心思，蹲在路邊撐著下巴感嘆道：“暗戀真苦啊——”
她的尾音拖得很長，孟榆眼看著江周肆回過頭往她們這邊看連忙上去捂住杜其可的嘴。
不過江周肆離得遠，而且附近人多，對方根本不可能聽見孟榆兩個人在說什麽。
被放開之後杜其可和孟榆打鬧著：“他又聽不見，你捂我嘴做什麽？”
孟榆笑笑，拉著她要去買甜筒。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的反應是避開，大概暗戀本身就是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情。
放假之後，孟榆的學習依舊沒有松懈。
進入文科班之後，不用在面對李想給她帶來的巨大的數學的心理壓力，但是實際上她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數學對於她來說有多重要。
唯一讓孟榆值得慶幸的是高考不用考英語口語，要不然又得讓她頭痛欲裂。
就算是放學回來，孟榆依舊會刷題刷到接近淩晨，還有好幾次被甚至直接就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凍醒。
就連以往愛玩的李懷棟都收斂起來，在體育課上和孟榆他們閑聊說：“要不是我媽覺得我本科就直接出國她不放心，要不然我就出去了，哪還需要參加這個破考試！”
“你少來，”杜其可白了他一眼，“還不是因為放不下你的學姐，你不是答應人家要考上她的大學嘛。”
孟榆都快忘了杜其可給李懷棟做了很長時間的“軍師”，怪不得她對李懷棟的情況了如指掌。
李懷棟被拆穿了也沒怎麽樣，只是隨意地笑了兩下，一切盡在不言中。
孟榆沒想到那麽長時間李懷棟還對朱葉學姐情有獨鐘，不免又對他刮目相看起來。
“你就不怕朱葉學姐在大學裏談戀愛了？”杜其可問。
李懷棟皺了一下眉，然後無所謂地搖搖頭，“又不是結婚，怕什麽？”
這下杜其可真的無話可說了。
孟榆忍不住問：“朱葉學姐現在在哪裏上大學？”
“北城。”李懷棟脫口而出。
“那你也是想考去北城了？”
說起這個李懷棟就有些煩，家裏人不放心他獨自出國，又想著直接在滬市上大學一勞永逸，但是他自己心裏面有想法就不可能受家裏任人擺布。
李懷棟煩躁地撓撓頭：“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
·
剛進入初春，高考就進入倒計時。
因為學校的特殊性，不少準備參加高考的學生都回去進行一對一專門的補課。
一來二去，教室裏的學生更是沒剩下幾個。
周五放學的時候，杜其可略帶惋惜地看了孟榆一眼，托著下巴說：“小榆，下個星期我也不來了，我媽給我找了名師在家一對一，咱們只有高考那天再見了。”
孟榆收拾書包地動作一頓，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杜其可。正當她以為一切都要邁進新的開始時，有可能也是某些事情的結束。
只是當她發現有可能分離的情況出現時，她才能意識到這個問題。
桌面上夾在書本裏的鏡子，筆袋裏上課傳的小紙條，桌洞裏吃了一半的餅幹盒子，還有被揉成一團已經做完了的卷子。
歪七八扭並在一起的兩張課桌是孟榆和杜其可三年的同桌友誼。
孟榆覺得眼睛熱熱的，但是現在又不是矯情的時候，於是她說：“周末還是可以出去玩的，有空就找我。”
“好。”
孟榆背著書包站在走廊的欄桿前，背對著教室，正在對著天井出神。
“走了。”
江周肆做完衛生剛出來就看到孟榆纖瘦的背影，藝考之後不再註重節食的孟榆還是沒有胖回來。
孟榆聽見聲音就轉過身來，跟在江周肆的身後。
到了學校外面，兩個人又一左一右地上了車。
和平常家庭對於高考重視的程度想必，江家顯然從容不迫許多。
很久才回來一次的江傑民今天回了江家，結果孟榆和江周肆剛踏進別墅的時候就聽見樓上的兩個人傳來不小的爭執聲。
方姨聽見開門的聲音從廚房裏出來給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手指往樓上豎了豎，口型說的是：“等會兒再吃飯。”
孟榆一下子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她從小是單親家庭長大，沒怎麽經歷過父母吵架的事情，但是面對江傑民和周盈的爭執時她還是打從心裏覺得害怕。
她剛想去看江周肆的表情，就見對方只給她留下來一個背影，然後大步流星地往樓上走。
不過一會兒，江周肆的房門傳來不輕不重的關門聲，但是足夠和爭吵聲形成明顯的對比。
爭執的聲音戛然而止。
孟榆尷尬地沖著方姨笑笑，然後放輕腳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等到再下來的時候客廳裏江傑民正坐在桌子的主位上，周盈卻不見身影。
江周肆也沒有下來吃飯，倒是孟榆和江傑民兩個人大眼對小眼，沒有交流地把晚飯吃完了。
孟榆吃到一半的時候江傑民已經吃完，拿起自己的東西就出門了。
她想了想，上樓去敲了江周肆的房間。
過了好一會兒，等到江傑民轎車的發動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的時候，門才開了。
孟榆盯著江周肆的眼睛看，“你餓不餓？不下午吃飯嗎？”
江周肆的表情灰暗，劉海遮住上半張臉，沒什麽好語氣的說：“不餓。”
然後門就在孟榆面前被關上。
孟榆楞了好一會兒，在心裏嘆了口氣，然後默不作聲地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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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讓孟榆回憶高考前兩個月的生活，她首要的反應是，如果當時杜其可還坐在她旁邊就好了，那樣她就不會上著上著課想轉頭說悄悄話時才想起旁邊已經沒了人，有想分享的零食時沒能在第一時間找到人。
第二件事就是，如果可以希望江傑民和周盈沒有在這段時間持續的冷戰，連帶著家裏面的氣氛也讓人覺得有些窒息。
最後一件事，當孟榆最後一天坐在教室的時候，那時班上只剩下不到十個人，就連畢業合照的人都沒湊齊。
彼時教室窗戶外大片的橘色的晚霞傾瀉頭頂，像是小時候夢裏才會出現的童話裏的草帽。
屬於整個高三校園的寧靜像是成年之前悄無聲息的風。
曾經以為漫長而又痛苦的高中生活還是在指縫間溜走了。
但是卻在孟榆的心裏留下一個觸不可及的剪影。
她最後在自己記錄自己整個高中生活的記錄本上寫下：
【總覺得長大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情，第一個勇敢就是希望能大聲地向自己喜歡的人說出喜歡。
江周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你總是吸引我的目光，而我，總是控制不住地在聽到你的名字時下意識地就去尋找。
暗戀其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因為大多數的喜悅和悲傷從來都只有自己知道。
希望下一次，我能把我的喜悅和悲傷也說給你聽。
你會回應我嗎？】
最後一個問號落下時，孟榆手中的筆長久地沒有從本子上擡起來。
三天的高考很快落下帷幕。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後孟榆和江周肆又坐著江家的車回到學校收拾東西。
兩個人在三樓準備分開時，江周肆看著孟榆手中兩個袋子問：“東西能裝得下嗎？”
“應該吧。”
“那等會我下來找你。”
東西收拾的很快，廢紙都放進了垃圾桶，但還是把兩個袋子裝到放不下任何的東西。
江周肆過來的時候，孟榆正拎著兩個袋子笨拙地往外走。
她看著對方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過來。
“我來吧。”
於是其中的一個袋子到了江周肆的手裏。
回到江家的時候方姨正在做蛋糕，一看孟榆回來了就直接把她叫到廚房。
“那我把東西先放在一樓的雜物間吧。”
孟榆點點頭，剛結束考試她是不可能再看那些書一眼的，放進雜物間也不用往樓上拎了。
做蛋糕的時候方姨問孟榆考得怎麽樣。
孟榆羞澀地笑笑，“還行吧。”
等到考試成績下來的時候也的確超過孟榆的心理預期，當初定下的目標最後還是張開了翅膀來到了她的面前。
更重要的是，她又能和江周肆在同一個地方了，雖然不在同一個學校，但是她已經很滿意了。
杜其可在歐洲度假，查到分數的時候也能在北城挑幾個學校去上，得知兩個人以後說不定又能在一個城市別提有多高興了。
“小榆，我想問你，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江周肆表白啊？這眼看著錄取通知書下來之後就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
孟榆坐在床邊，“我想想。”
曾經以為自己有勇氣，但是又總是覺得時機還是不夠成熟，孟榆猶豫再三，還是沒能找到機會。
錄取通知書是在一個月之後收到的，孟榆的學校和江周肆離得並不是很遠，這是讓她覺得很是慶幸的事情。
開學前半個月孟榆回家住了好些天，還把錄取通知書帶回去到孟父的墓前，告訴他如今自己取得了還算不錯的成績，也沒讓您失望。
隨後孟榆又匆匆忙忙回到滬市。
整個暑假，江周肆在家的時間也並不多，但是孟榆回來之後沒多久，江周肆也從美國回來了。
這次從美國回來，江周肆給李懷棟他們都帶了升學的禮物還有一份是給孫眠的。
孟榆呆呆地看著江周肆把禮物分門別類的拿出來，然後聽見他問：“你那有沒有禮物包裝袋？”
她隨手指了指雜物間的方向，“你去那裏看看。”
江周肆進入雜物間之後，孟榆就坐在客廳裏陪著Charles玩，越玩越覺得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又想不起來什麽事。
直到突然從雜物間裏傳來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孟榆猛地從地上站起來。
糟糕，這段時間忘記把記錄本拿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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